畔修了幾處頗為雅致的觀景之所，語默挑了一處秋葵開得比較燦爛，人跡又比較罕至的九孔橋頭，迎風而立，坐等姬蒼上鉤。

在此期間，語默對著一輪明月，將從小到大看過的話本子皆在心中溫習了一遍，發現女追男的故事著實乏善可陳，沒什麽高招可以借鑒的。眼看時間就要到了，語默忽然發現腦中一片空白，完全沒有臺詞，急出了一腦門的汗，遂掏出一方錦帕拭汗。

此時忽地平地吹起一陣風，語默手一抖，錦帕便被風吹了起來，乘著風飄飄蕩蕩一陣，被一只修長的手握住。

竟是姬蒼。

月色款款，派河中猶有秋荷田田。語默立在橋頭，見到這副陌生又熟悉的臉龐，心中有些恍惚。只見姬蒼左手捧著龍泉變的鴿子，右手握著錦帕，分花拂柳而來，雖與從前一般沒有笑容，眸中卻見暖意，緩緩道：“這可是姑娘的帕子？”

語默慌忙點點頭，伸出手要拿帕子，像做了虧心事一般，不敢看姬蒼的眼睛。心中總結一番，自己真是不適合做壞事。

姬蒼不動聲色將帕子向回一收，細細將語默打量了一番，沈聲道：“趙姑娘與在下，是否在哪裏見過，怎的如此面善？”

語默拼命搖頭，晃得滿頭珠翠叮咚，道：“未曾未曾，本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，如何會見過你？許是，許是因我長了張大眾臉……”

姬蒼輕笑一聲，道：“姑娘美貌天下皆知，你若是大眾臉，怕是別家的姑娘都不敢出門了。”沈吟半晌，道，“唔，我自小便常常做同一個夢，夢中有一位黑衣姑娘，拿走了我一樣極重要的東西，我想要回，卻一直未果。如今想來，趙姑娘面容，竟與我夢中的姑娘殊無二致。”

語默心道自己從前確是吃了姬蒼不少頓霸王餐，可他怎的如此小氣，便在幻境之中都忘不了這一碼事，只得尷尬笑笑，道：“姬公子，怕不是想向趙萱討回夢中所失之物吧……”

小橋流水人家，姬蒼靜靜望著語默，月光灑在二人身上，風雅至極。許久，鴿子龍泉在姬蒼手心不安分地動了動，打了個飽嗝，方擾亂了沈寂。

姬蒼回神道：“那只是一個夢罷了，不過如今，在下確想向小姐討一樣東西。”

語默擡眸，疑惑地看著姬蒼：“哦？”

姬蒼嘴角竟浮起一絲笑。他從前不會笑，這麽一笑起來，仿佛二月春風拂面，除了額間火雲，便當真與時時安一模一樣。月色星光下，他輕輕道：“在下想要的，無非是小姐的一顆心罷了。比武招親之日，在下定親自來取。”

語默呆了一呆，姬蒼他，他這是在告白麽？可自己還有許多大招未放，他怎麽就告白了呢？難道世上真有一見鐘情這麽一回事？還是他心中惦記著從前自己占了他不少便宜，耿耿於懷，便覺得自己很特別？

待語默發完這一場呆，姬蒼已去得遠了。龍泉伏在石橋上，終於得以恢覆人身，氣息奄奄地抱怨道：“我犧牲太大了！”

龍蛋從語默的袖口裏咕嚕嚕滾出來，道：“我看小師妹犧牲才大。心理戰這種戰術，若用得不好，便容易把自己搭進去。”

語默嘆了口氣，道：“他們二人本就是一人，為何非要走到如此你死我亡的地步？咱們這樣對姬蒼，會不會太殘忍了？從前在人間，他確是害了不少人，可在此處幻境之中，他與八師兄一般，只是個普通人。我，我心裏總有些不忍。”

龍泉撓撓頭，待要說一番道理安慰語默，可肢解人他是很拿手，開解人就有些棘手。

龍蛋飛上龍泉肩頭，總結道：“姬蒼與老八，只有一個能醒過來，咱們好像沒得選擇。”

無論如何，姬蒼仿佛已對趙萱動了思慕之情，他們算是順利完成了第一步計劃。龍泉提出進入涅盤幻境以來，一直忙忙碌碌，還沒有去看看時時安，不如趁著閑暇，去姬府逛一逛，順道還可嘗嘗傳說中的“天子醬”。這個提議立刻得到共鳴，一柱香後，三個饞貓便已蹲在了姬府廚房的紅木房梁上。

廚房內霧氣蒸騰，時時安著一身雲紋織錦的袍子，正在烹制一尾鱸魚。只見他手法純熟地將白蔥、姜絲、蒜泥、八角等數十味調料一一填入魚腹，與當年在昆侖山中聽龍哲授課時一般的專註神態。語默暗自後悔，從前怎麽沒發現八師兄仙姿綽約至斯，他怕是世間唯一做飯都做得如此風雅的神仙了。

鱸魚進了蒸籠，片刻後便飄出陣陣魚香。龍泉“咕嘟”咽了口口水，聞得見吃不著，對他來說確實是種折磨。好在很快便有人轉移了他的註意力，小廚房內門扉微動，卻是姬蒼來了。

兩人一模一樣的眉目神態，五百年前同為一體，五百年後不共戴天，如今在這一方幻境之中，卻又成了骨肉兄弟。著實當得起“造化弄人”這四個字。

姬蒼手中提了只八寶食盒，放在時時安面前案臺上，笑道：“你托我尋的那幾味作料，昨日終於湊齊了，你且看看，可還合你的意？”

時時安忙打開食盒，將幾種作料細細查看一遍，喜道：“太好了，都是上好的成色，怕是全派城再找不到更好的了！待我研制出這一道新菜，大哥定是我第一位品菜人！”

龍蛋在房梁上抖了一抖，悄聲道：“老八與姬蒼看起來感情倒好，唔，怕是對咱們的計劃不利。”

語默翻了個白眼，道：“不用擔心，話本子裏因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的親兄弟，簡直能組成一支皇家自衛隊。”

三人在姬府吃飽喝足，打包了數十罐天子醬，回到將軍府休養生息，靜等比武招親的重要時刻。

十月初八，寒露。秋風瑟瑟，將軍府披紅掛綠，打扮得好似一只盛裝的鸚鵡。想來語默得到的這位便宜爹爹趙大將軍忙於戰事，未有閑暇陶冶一下審美觀，無端染了些俗氣，但倒也不失喜慶。

府內平日裏練兵的校場之上，搭起了一方雲石擂臺，擂臺兩側擺滿寒光閃閃的十八般武器，供前來比武的準姑爺們選用。擂臺邊設了數百席位，光茶葉錢便頂上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。校場東面是一片荷塘，荷塘邊一軒精致水閣，一層置了幾張櫟木案臺，坐著趙碩及夫人並他手下幾員副將，二層則用火紅的紗幔遮住，只隱約瞧得見人影晃動。

晃動的那個人影便是語默。語默自卯時便被丫鬟們揪出了被窩，閉著眼睛熬過了沐浴焚香、更衣梳妝，裹著層層疊疊的大紅喜服，腦袋上插了足足四斤七兩重的珠翠，給架上了水閣。

屏退了幾名丫鬟，語默終於得空給自己脆弱的脖子施了個固定的訣兒，方長長出了口氣。隔著重重紗幔，只見校場上正打得火熱。語默遠遠瞧見龍泉扮做個胖乎乎的富家公子，坐在看臺上，面前的玉盤中置著龍蛋，心中略定。待時時安與姬蒼比試武藝之時，只需龍泉從旁略施術法，便不難分出高下。

直著脖子瞧了許久，姬蒼與時時安終於低調地出現在校場邊。可這二人一個溫潤如羊脂美玉，一個冷冽似陳年美酒，皆是一等一的出塵樣貌，即便再低調，也難掩風華。

今日比武招親的焦點人物皆已到場，負責記載娛樂事件的史官們終於從昏昏欲睡中清醒，蜂擁至擂臺邊。作為年度最轟動娛樂事件，又與當權的幾位政治人物沾邊，這一則新聞，著實大有看頭。群眾早聞姬相的兩位公子文韜武略，卻未見過他們二人打架。這就好比兩個漂亮的女明星，總想比出更美的一個，又好比兩位大廚做的紅燒豬蹄，總想選出更好吃的一個。總之群眾的心理總是無聊。

這擂臺設的是淘汰制，敗的便失去資格，贏的留下。但其實之前上場的皆是炮灰，因為總得有襯托男主角英勇不凡的小人物。

時時安率先上了擂臺，輕松解決掉了前面的炮灰，向姬蒼一笑。姬蒼風度翩翩，飄上了擂臺，期間若有似無向水閣這邊望了一望。明明隔著數層紗幔，語默卻心中一跳，仿佛被燭火灼了指尖。看來龍音常說的做賊心虛，果真不是騙人的。

時時安與姬蒼立於雲石擂臺之上，巔峰對決的時刻眼看便要開始，臺下無數雙眼睛瞬間聚焦。語默一手握住面前的火紅紗幔，屏息遠望，隱約可見龍泉袖中籠住的法決，及龍蛋微微的顫抖。

良久，預料中精彩的打鬥沒有開始，卻只見時時安向姬蒼抱一抱拳，道：“大哥，我認輸了。”

整個校場一片嘩然，水閣內趙碩將軍一拍桌子，站了起來，被夫人扯住了金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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